('戚棠脱掉外衣替虞洲垫着，扶着她躺下，心底却反反复复在回想那日争执。明明无声，可吵得她头疼。她摇头，再摇头，脑海暂得清明，目光才落到虞洲身上。虞洲便这样躺着，戚棠看见她雪白面孔上溅的大片血滴。戚棠喉间一滚，仿佛重重咽下了什么，带铁锈味，腥得她恶心。她给虞洲擦血痕，干了擦不干净，她便用指腹轻轻蹭，蹭完又神经质地端详。虞洲唇颊皆白、眼睫紧敛，戚棠伸手，她猝然收回手，觉得那温度好像不是正常该有的，但是她呼吸仍在。戚棠缓下心，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她发凉的指尖。这个动作却与方才的举止不尽相同，仿佛在紧要关头牵肠挂肚之下，一点温柔迂回的试探。虞洲脸色极白，光滑的皮肤上有道隐约的伤疤。噗mdashmdash猝不及防的，戚棠吐出一口血，连她也错愕。她没有受伤。她觉得真疼啊，戚棠咬唇，摸摸心口，一时之间竟然思考不出是哪步心法出了错。没有错，她日夜苦修，根本不会错在这么粗浅的一步。helliphellip不能这么没用，她对自己说。她又断断续续地调动灵力，给虞洲调息，有去无回的灵力透支，很快她额上布满冷汗。好像还是第一次，虞洲这样孱弱、弱到仿佛一触就散。戚棠大脑一片空白，思绪慢慢悠悠的，连疼痛也变得缓慢，只是失神地看着那缕灵力。像隐秘的牵引，将二人拴至一处。她内心深处，从来没有想过虞洲会变成这样，她如此厉害，又很无辜，怎么也不该是她。若是戚棠本人，她可以死，她当然可以死。她得到这样许多，爱与恨都如山般负累于身，她从开始错、步步错，不堪重负，当然可以死。虞洲却不行。ldquo你helliphelliprdquo声音已出，却谁也听不见，仿佛只是戚棠在心中，与另一个人说，感慨又惋惜、痛心疾首的力道用了三成却已经是她的椎心泣血，ldquo你还没，过过好日子呢，我对你也、不好。rdquo非要到生死一线，行差踏错不可挽回时才知悔已晚矣。骗子。她那时信以为真，着急寻来救兵，以为如此才能帮忙，忽略二者互相打配合的眼神。两个人合起伙来骗她，早都没有后路、亦没有同行之人。没有人会来扶春，没有人知道渡河边的秘密。此处通鬼域，晏池赶来不过几个瞬息，而那策天峰在何处，晏池根本不知道。洞穴静僻，她燃了堆篝火，只听见柴火噼啪声，火星四溅，她隔两个时辰便要摸摸虞洲的呼吸和脉搏，思索间贴上她已然放凉的胳膊，生怕一不留神，生机消殆。她着急，心脏也似乎如被野火燎过，又烫，还打卷，仿佛要缩成一团。戚棠觉得恍若寒冬，再也没有某一年比此时此刻，更叫她觉得难以忍受。原来，捱是这样难捱的。噗mdashmdash又是一口血。连着五脏六腑的疼。戚棠张皇，瞳孔惊愕放大，不对劲mdashmdash她想。她的神情变得古怪难测起来，无序的头绪如同乱麻。她又碰。又是一口血mdashmdash她咳得呛起来。戚棠手足无措，半惊半悚地看向虞洲。为什么？为什么？她皱眉、难以置信地哽咽起来，可是眼中没有泪意。旁侧水洼倒映出极矛盾的两种情态mdashmdash眼底漠然而嗜血，泛出腥锈的血红。而唇角却向下垂着，伤心到不能自已。***留影石慢悠悠放着。时移世易，却又在转瞬间回到最初始。ldquo既知此事，便做不到不知，rdquo那是尚年少的声音，热血骄傲、意气风发，说话时振臂挥剑、势如破竹，ldquo你我苦修数十年，寒来暑往、砭筋劳骨，不就是为了庇护苍生的吗，而今这机会就在眼前，为何不握？rdquoldquo什么机会？rdquo两道声线重合，恰似一个人。ldquo守住此处。rdquo相中人那时候尚未蓄胡须，眉毛生的粗黑，眼睛却亮，犹如春光一掷，说至激情处还要拍大腿，ldquo四方之地不需我辈操心，自有其稳固之法，唯有此处，并无多少人知晓，而我们不知妖族中是否有心怀叵测之徒只待良机，制造人间祸乱。rdquoldquo那你说，怎么办？rdquoldquo于此处设立门派，广收弟子、不单论天赋，以心性至纯至善、心怀天下之辈为首，倾尽全力，好好教习，日夜操练，紧密巡逻，若妖族有动静，便将其扼在萌芽时，若风平浪静，待查出阵法，修为到家，领弟子封住此处。rdquoldquo好主意。rdquoldquo可是helliphelliprdquo捧哏的和泼冷水的齐刷刷上线，两道相似的音色撞在一道，其中一位便用胳膊肘撞另一位，一脸你也跟着他胡闹。戚烈问：ldquo怎么了？rdquo其中有位长得真是少年老成，大约是留了胡须之故，黑的小八字胡，唯有一把嗓子听上去比戚烈年轻。他轻嗤道：ldquo说的轻巧，我们三个撑死了也抵不过一位真人，说三个臭皮匠顶过诸葛亮，那三个臭皮匠又不是你我这样籍籍无名之辈，谁要拜入这么个名不见经传、掌门又是三个毛头小子的门派呀。rdquoldquo你才毛头小子。rdquo那两张几乎一样的脸互相对峙，唱着反调，那留八字胡须的人拉人帮他说话，目光转了一圈，最后看向留影石的方向，半大孩子一般叫道：ldquo嫂子，你说是不是？rdquo然后是道笑盈盈的、温柔的声音，那女子道：ldquo怎么会，我夫君可是很厉害的呢，他名震四海、威扬八方，愿与之结交者如过江之鲫，没有上千也有上百。rdquo她戏谑地说轻巧话，戚烈耳朵红起来，在众目睽睽之下尴尬咳咳了两声。她道：ldquo所以，这事我觉得能办。rdquo戚烈又笑起来，如赤子坦诚，大步走向她，声音都柔了许多，直道：ldquo夫人说的是，为夫会继续努力的。rdquoldquohelliphelliprdquo后头两人耸肩，一副无可奈何样。而后月影之下，小酒几壶，举杯对酌。戚烈道：ldquo所以我们，要吸收百家之长，待到时机成熟，向各门派挑战mdashmdashrdquo回音绕谷，像是重重叠叠起了一圈圈附和，彼此互看，眼底皆倒映出各自张狂大笑的模样。ldquo要声名远扬mdashmdashrdquoldquo要名震四方mdashmdashrdquo【作者有话说】[爆哭]144第144章戚棠抬眼、如梦初醒。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来，雨滴如豆大，打出如鼓槌般的噼里啪啦。满山翠绿，她匆匆往外看了一眼。又是凌绸摸过来救人，她看上去脸色差的要命mdashmdash戚棠死了一半、波澜不惊的心绪在看到她时漾了一下，有种有救了的感觉。救人是一件很麻烦的事，尤其是这些人给凌绸的压力很大，她上一秒可能为了救这个人倾尽一切，下一秒就需要挖坑埋了他。譬如晏池，她刚埋完。毫无杀伤力地瞪了戚棠一眼后，她开始救人。戚棠没忍住，看凌绸这里动动那里动动、既不怜香惜玉，看上去又似乎与巫术结合，有种跳脚大仙之感。她破天荒小心翼翼地问：ldquo你是心情不好才挂脸的，还是受伤了？rdquoldquo呵呵，rdquo凌绸木着一张脸道，ldquo你说呢？rdquo戚棠说不好，她觉得两厢有之。小阁主圆圆的脸瘦削出了尖下巴，凌绸偏头对上那双水润的、布满红血丝的眸子，她硬是铁着心拧走了目光，心道你们真是欺人太甚，我连日辛劳、每副药都是付出心血熬的，不能指望把我掏空榨干之后硬挺着皮囊笑呵呵地救人吧。戚棠看出她这一眼潜藏的无比深意，还来不及作反应，极快的，凌绸又偏头，似有一瞬错看了般又细细端详戚棠，呀了一声：ldquo你？印堂发黑啊？rdquo实在不怪她大惊小怪，戚棠脸色很差，阴郁而苍白，洞穴内唯有篝火零星，火苗跃然间，面庞投下阴影，似心事浓稠。ldquohelliphelliprdquo戚棠道，ldquo还好只是印堂发黑。rdquo凌绸不明白这还好到哪里去，戚棠又问：ldquo你怎么知道这里的？rdquo她今天格外柔和，透出几许从前在师门时候的样子，整个人软软和和的，说话也要反应一会儿。凌绸笑道：ldquo你我师出同门，我会不知道这里？rdquo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