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以至于,听到月蕴溪肚子叫的时候,月韶几乎快要情绪崩溃。她煮了碗面条,盯着灶台上盛开的蓝色火焰花,没有将它关掉。给了月蕴溪面条,便去客厅的沙发上睡了。是月蕴溪吃完了面,将碗送去厨房时,端了小凳子,踩上去,关了火,开了窗。她听着动静,去了卫生间,再忍受不了哭出了声。不知道哭了多久,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,看见女儿就等在门外,不知道什么时候拖来的椅子,踩在上面,侧过身一把抱住了她。“妈妈很辛苦,以后皎皎煮面吧,皎皎也会煮面,还会打蛋呢。”后来,她回到家,就能看到月蕴溪踩在凳子上洗菜,从最简单的面,到更复杂的饭菜,到承包了所有的家务活。……茶壶里的水沸腾翻滚的声响里,月韶出走的神思回了笼,拆了茶包说:“但她真的太忙了,根本顾不上女儿,发现女儿受伤,才知道女儿在学校受了欺负。她带女儿转了两次学,但只要在那个地方,不管是哪个学校,女儿都会被欺负。”鹿呦蜷握的手不由一紧。“还完附近邻居的钱以后,她带女儿换了城市,再次遇见了她的初恋。”“男人替她还了所有的钱,带她去了自己定居的城市,为了让她安心同居,将房子过户给了她。可她带着女儿住进去,还是有寄人篱下的感觉。”月韶边冲茶边说,“因为在男人心里房是自己买的,从来就没有放下过上位者的姿态。”鹿呦忽然想起小时候,在门口踩水玩。撞见月蕴溪因为想住宿的事和月韶闹别扭,她还掺和了一脚,劝月韶同意。以自己为例子,告诉月韶,月蕴溪在陶家是没有归属感的。却不知,月韶一样没有。她之所以那么不愿意月蕴溪去住宿,大概也是因为,如果月蕴溪离开,她在这个屋子里,可谓孤立无援。“然后她就遇见了你妈妈,这是她人生里,第一次结交书里说的那种,金兰姐妹,闺中密友。你妈妈经常会劝她,别做菟丝花、金丝雀,男人是靠不住的。”月韶慢慢拿起杯盖刮沫,“可她被猪油蒙了心,偏偏不信,把拯救她于水火的男人当作是她的天,她的地。她对男人的女儿比对自己的女儿还好。她……”杯盖敲在杯沿上,话音陡然一停。鹿呦皱起眉头,顺着话头追问:“她怎么了?”沉默了好一会儿,月韶深呼吸:“她听男人对正在和闺蜜争夺抚养权的老公说,只要把孩子藏起来,不让女方发现,就可以拿到抚养权。”鹿呦呼吸一滞,慢慢睁大了眼睛。而真相的一角骤然被撕开,透出的光,却是格外地刺眼,刺得她眼底不自觉地氤氲上一片潮湿。“她明知道自己的好朋友有多想要女儿的抚养权,却没有……没有提醒她。”鹿呦完全消化不了月韶的话,只觉得心情一团乱,闷在她的口鼻,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。她颤着手拿起手边地玻璃杯,喝了早已经凉透的荞麦茶,勉强找回一点镇定,“那个朋友,是您吧。”月韶将盖碗里的茶过滤进了公道杯里,没有勇气直接承认,只能以无言,默认。鹿呦缓缓吐了口气。她没办法站在道德制高点,指责对面的长辈当年恋爱脑,毁了她原本可以拥有的幸福童年。对于成年人,在晚辈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,剖白自己过往的难堪,需要鼓足太多的勇气了。更因为,对方是月蕴溪的母亲。月韶将过滤的茶水倒进品茗杯,“其实一开始,我很不赞成你们在一起,一方面,因为你们这种感情太……复杂,我不是很能接受。”鹿呦抿了一下唇,几分冷淡掩饰讥讽:“另一方面是您心里有愧么?”“是有愧,愧疚到这许多年都不敢主动联系你母亲。但比起愧疚,我更怕以后纸包不住火,你知道这件事,会心生怨怼,迁怒于皎皎,跟她闹分手,叫她伤心。与其这样不如不开始。”月韶双手捧着斟了茶的品茗杯递给她。鹿呦掐在掌心的手指紧了紧,没有接。“阿姨知道,阿姨这种想法非常的自私。”月韶站起身,前倾,将茶杯放在了她面前,“听你对桃桃说的那些,我很触动。想着总该做些什么去弥补过错,才好叫自己心安些。”鹿呦沉默不语。一门之隔的外面,是箱子摩擦地板的动静,保姆在问月蕴溪:“外面还有两箱,是放客厅等陶芯自己收拾,还是怎么说?”月蕴溪回说:“交给陶芯自己处理吧。”两人声音都不大,也衬得房间里格外地安静。鹿呦目光落在面前袅袅热气里,“……她知道,您这么对她么?”她问的是章文茵。“知道。”月韶说,“皎皎给我买的房子,在你妈妈和钟老师家的隔壁。搬过去的第二晚,我就跟她坦白了。”“她怎么说?”鹿呦问。问完,鹿呦才想起来,就在不久前,月韶和陶明远对峙,都还在通过实时通话,听着章文茵和钟疏云指点。很明显,章文茵已经原谅了月韶的知情不报。说不上来的感觉,觉得在情理之中,但她又难免委屈地想。失去她的抚养权到底不是章文茵的执念,因而才能如此豁达地原谅吧。如果是她,她并不想原谅月韶。“她说,她并不想原谅我。”月韶的话音几乎与她的想法同时响起。鹿呦猛然抬起头。“可她更想我不要为难你们,想我揣着这份愧疚,能一如往常那样对你好,哪怕我不太赞成你们在一起,哪怕你们以后分开,我都得对你好些。”月韶慢腾腾地喝了一口茶,“其实这事也可以不跟你说的。”“我说出来,一方面是希望你听完这些,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,听一听,你妈妈的苦衷。另一方面,我希望,我诚心诚意地交代,能换你诚心诚意地对待皎皎。”鹿呦紧绷的肩线随叹出的一口气往下塌了塌,端起面前的杯子,喝了一口涩然的茶,终于开了口:“月蕴溪是独立的个体,我不会因为您的过错去迁怒于她的。”月韶放下心来。“阿姨,没什么事的话,”鹿呦站起身,准备离开。“等等。”月韶也跟着站起来,走到她面前,手伸进大衣口袋,“别人家都是送些传家宝什么的,我是没有的,早都卖了抵债了。索性给你点实际的吧。”拿出了个红包递过来。鹿呦怔然,没有动作。见她不拿,月韶直接塞进了她口袋里,呼了口气整理好情绪,开门说:“走吧。”直到坐上月蕴溪的车,鹿呦都还没从月韶带给她的一系列的情绪冲击中出来。“聊了什么?”月蕴溪关心地问,“从房里出来,你脸色就不太好。”鹿呦歪着脖子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萧条风景,悠悠地叹了口气,“你妈给了我一笔钱。”“……”月蕴溪轻轻一挑眉,“据我认知,我们应该不算是,豪门大小姐和贫穷小白花。”鹿呦抿唇忍了笑,眉目舒展,笼在面庞上的阴霾也瞬间消散,从口袋里拿出了月韶给的红包,“没骗你,真给了。”月蕴溪开着车,匆匆瞥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红包,平声问:“给了多少?”“不知道欸。”鹿呦打开红包,从里面抽出了一沓子纸币,数了数,“一万。”闻言,月蕴溪闲散搭放在方向盘上的手,倏地动了一下,指尖落在阳光里,微微泛红。“应该还有。”“嗯?”鹿呦捏着红包两侧,挤红包挤鼓起来,往里探看了眼。确实还有。她翻转左手腕,从里面倒出来了一枚硬币在右手掌心,“一块钱。”10001元。“在我们老家,年轻人结婚,长辈都会给一万零一元的红包。”前面红灯,月蕴溪停了车。鹿呦转过头,对上她的视线。“意味着,万里挑一。”第104章鹿呦将月韶给的红包拍了个照,连带着寓意发在了朋友圈。很快小红点就跳了出来,点进去一看,已经收获了十几个赞,下面还挂着一串复读机似的评论。黎璨:【哟哟哟,万里挑一~月老师居然是0?!】简言之:【呀呀呀,万里挑一~月老师居然是0?!】陈菲菲:【啧啧啧,万里挑一~我女神居然是0?!】云竹:【哈哈哈,万里挑一~老月果然是0!!!】钟弥:【哇哇哇,万里挑一~什么是0?】反衬得落在最后的钟疏云一条[抠鼻]评论格外地显眼。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