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怎么走了?不是说好留下吃饭吗?” 听罢太子的解释,太子妃笑道:“可见表弟待殿下亲切,外头的人哪个敢拒绝太子的赏赐,只有自己兄弟才这么心直口快。” “怎生说?”太子妃第一次听太子提起蔡玠的不好,之前可是一直夸的。 “你道他怎么说?”太子一副恨铁不成钢,“‘曾经沧海难为水’,真是没出息,一个女人也值得他千里之外还心心念念惦记着,哪个成大事的男人这么儿女情长的。” 太子佯装吃味,“表弟是好男人,我就不是了?” 这话可不能叫太子满意,揽住媳妇凑在一起说了一句不正经的悄悄话,太子妃面色飞上薄红,不轻不重擂了丈夫一拳,惹得太子大笑,夫妻俩手把手回后院用膳去了。 蔡玠如今照顾儿子已是得心应手,拉起儿子的奶兜擦掉口水,捏着儿子的小下巴,拉开看牙,蔡大宝急着玩玩具,把头摆的像拨浪鼓。陈妈妈守在一边,笑道:“小少爷还不满一岁呢,等年后就长的快了,大爷不用急。” 而小少爷那么个小人,懂什么呢?偏生就跟大爷在一起的时候最肆无忌惮,又最亲近依赖,有时父子俩在毯子上一个看书一个玩耍,她走开那么一会儿,回来便见大爷张开手脚睡得正香,而小少爷玩累了,爬过去趴在爹爹肩膀上,小身子靠着爹爹手臂,屁股一拱一拱,很快就睡着了。比乳娘哄睡的时候好伺候多了。 闻到那味道,令人作呕,柳嫣推开盘子,“前面有没有人来请我?” 要春鸢说句公道话,奶奶自然也有错,从来只有媳妇侍奉讨好婆婆的,像今这样的子,人家不来请,身为蔡家正经的奶奶,自己打扮的鲜鲜亮亮过去,蒋夫人绝不会说什么,在外人面前只有慈爱维护的。奶奶为什么就非要等着人来请呢?今时不同往啊。 柳嫣视线越过隔间的门望向堂屋,确实好大一桌精致美味的佳肴,连装菜的盘子也是花团锦簇的,一如她身处的蔡家,多么富贵尊荣的一大家人,又是多么的冷冰无情。这段子她说到做到,她宁愿死在蔡家,也不肯出这个门,他们就真当她是死了,老的小的一个没来瞧过一眼,她所有的怨与恨,不得不化为对自己的怜悯。 正睡的迷迷糊糊,耳边一阵清晰的哭泣传来,柳嫣不记得自己又睡了几,睁开眼睛看见来人,苍白的唇轻启,“娘哭什么?我还没死呢。” “怎么了?”柳嫣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。 “你父亲兢兢业业全靠自己走到现在,本来失了助益就艰难,再回去丁忧三年,再难起复了。”其实柳大人也猜到李夫人为什么隐瞒胎毒的事情,已经过去那么久,老夫老妻没法为了陈年往事翻脸,李夫人的几个儿女都争气,谁能料想原本最为可靠的大女儿不但失了助益,反成了累赘。 “娘打算代你父亲回去丁忧守丧,你父亲只要想办法活动活动,朝廷是允许夺情免忧的。”要活动,能依仗的只有蔡家,可闹到现在想要人家帮你,自家就得有诚意,李夫人为了丈夫为了儿子只能来劝女儿。 我可以答应和离 刚下了年后第一场大雪,如柳絮纷飞,冷冽的空气吸进肺里令人清醒,挂着厚重幕帘的屋子却是温暖如春,柳嫣的卧室更是烘热如火炉,蔡玠解了披风交给春鸢,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。刚从雪地里走来,鼻尖冻得通红,沉静的眉眼一如她嫁给他的那年,丰神俊逸,明 或许他对她的心就从来没有变过,柳嫣终是忍不住问出自己最在意的那个问题,“你喜欢过我吗?爱过我吗?像对那个人一样,哪怕一点点。”她始终不能放下对冯敏的芥蒂,连名字也不愿提起。 “记得我们以前多好啊,就算你许久不来我家,也不会有半点生疏。你知道吗?你家上我家提亲的时候,我真的好高兴,我从小就喜欢你,我娘也一直安慰我,我一定会嫁给你,那一刻就像梦想成真,为什么这个梦不能一直做下去?”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,柳嫣哭着望向使她梦碎的人。 她觉得幸福快乐的事情,却是他追悔莫及的一个错误决定,他待她何其残忍,可她看着那张脸,除了满心的怨恨还是酸涩的喜欢,缓过一口气,“是你辜负我,你要是不爱我为什么娶我,娶了我为什么还要纳妾?我这辈子叫你害惨了。” “我这辈子就要结束了,却没有得到过你一分的爱恋,下一辈子可不可以对我好一点,我不要做你妹妹,你以为我稀罕你的嫁妆你的补偿吗?我什么都不要,你答应我,下辈子娶我,待我好一点。就让我安心的走。” 柳嫣又气又怨,哀戚道:“我都要死了,你也不愿意哄一哄我吗?” 他稍稍撩起眼皮,难得的正视,却更令人恼恨,几乎控制不住恶意,“我给你买的那几个妾,花了我大笔银子,我没有生下一儿半女,你把她们收用了,多生几个孩子,叫我安心,我就放你自由。” 幸好自从生病以来,皇后便寸步不离,察觉到不妙,连夜秘密通知太子。寂静宽阔的皇城大街,瞬息之间,北面亮起大片火光,整齐地马蹄路过的声音,惊醒了还未完全入睡的京官。大家惊疑不定,有悄悄开门查看的大臣,发现是甲胄整齐的士兵,行色匆匆朝皇城的方向去,缩回头不敢再看,料定这一夜肯定有事情发生。 来不及哭出声,在家人的打理下收拾好朝服,天不亮便往朝中赶,一路上全是麻衣戴孝的同僚,大家聚在一起才敢议论昨晚上的动静。有那消息灵通的,已经将事情打听清楚,正德皇帝确实昨晚就去了,最后一口气刚咽下,二皇子便捧着密旨出现,还带着不知哪里来的兵马打算围住东宫跟坤宁宫,痛斥太子德不配位,他手中的密旨便是皇帝亲自留下废太子的。 二皇子府跟谋逆的大臣府尸体堆成了山,鲜血成河。整整半个月过去,新皇登基,大赦天下,才算吹去改朝换代的阴霾,继续之前平淡无波的生活。 都是好归宿 冯老三一时间没能完成从农户朝大地主转换的思想准备,每一亩地总要经过自己的手收拾才好,忙不过好容易听劝雇下人,还得自己亲自去看着才能放心,累的冯敏也见天跟着跑。朱秀儿说了好几次,好好的闺女看又晒的黑黢黢的,跟个小子似的,以前那是没办法把个闺女当小子使,现在家里宽裕了,也该享享福,往后嫁出去了侍奉婆母姑嫂,哪还有松快的时候。 听到院子里娘抱怨怎么把她的炉子使坏了,冯敏忙探头,“没坏,里芯用了几年烧穿了,早该换了。幸好用完才穿,不然一时还找不到东西替呢,你又不准我拿新的去。” “哪里是我要换新的,哪样不是用的修不成了才换,合着不是你修,光找我来要,我给你换个新的使,你还不高兴?” 她有一匣子小珍珠,全磨成粉半辈子也用不完,加上特制的水乳搅拌成泥,敷上一刻钟洗掉,美白的效果极好,皮肤便洁净泛光。前些时候王二妞出嫁,冯敏送了一小包珍珠粉,喜的王二妞连添妆也不要,只想多要些珍珠粉。 这才年初呢,又想年尾了,冯敏默不作声,想到哥哥的信,借口道:“大 “有什么不方便,你哥不是说了?一起行军那么多年,他这位朋友是个踏实上进的,人很不错,配咱们家够可以了。” 前提是妹妹没跟蔡府公子有那么一段前缘,冯骥也是在京中落脚之后,经人介绍跟蔡家旁支的一个弟子投了眼缘,来往频繁起来才了解到蔡家是如何位高权重。他交到的这位蔡氏族人的朋友,来往之间帮了他许多忙,又从对方口中听说了不少蔡公子的事迹,感觉的到,虽是个天之骄子,倒并非目下无尘,又是太子的表弟兼重臣,前途可想而知。 冯骥就有些对蔡玠好奇起来,但是不想通过朋友去攀交情,没得叫人看低,只在先皇殡天那一,北军五营同时杀入皇城。昏暗的夜色中火光映天,他隐在队伍中,看见立在太子身后杀伐决断的青年,跟太子配合默契,有条不紊瓦解了二皇子谋逆之举,诛杀乱党,抢夺玉玺,第一个带头跪迎新皇,蔡家不世之功,权利富贵唾手可得。 急流勇退,这份冷静跟才智真非常人能比,朋友听完他的感叹,复杂且无语,“倒也并非你以为的这么俗气。”他那位任性的族弟将家里气了个仰倒,把刚满一岁的儿子也带走了,听那边下人说,走的时候还蛮开心的,只十三叔跟十三婶心疼舍不得孙儿缠了两,遇上这么个‘不孝’的,我行我素,也只能自认倒霉了。z 却见朋友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,冯骥本是个思维敏捷的,再想一想跟朋友相交的契机,精神一凛,感情也有些复杂了,给家里的书信便不知怎么写了。支持哪一方都得罪另一方,情义两难全,干脆谁惹出来的事叫谁头疼去吧,反正两方的归宿都不错。 读了几遍,朱秀儿将信装好,妥善放进床头柜。儿子要成婚,虽未开口叫家里准备聘礼,要真一家人进京主持,却不能空着手去,夫妻俩这几正发愁呢,早知道,家里的现银先不要全拿去买地了。 之前逃难用来拉车的马儿也一直拴在牛棚里,每里要废半石的干,只有冯敏跟着冯老三下乡时,偶尔将马儿牵出去跑一会儿,一人一马都觉舒心。其实家里有了牛车,很不必再费事养马,不过冯敏舍不得,才一直留着吃白食,现在隔壁房子卖出去,后面栓的畜生多,夏里泄物不好打理,家里便说要不还是将马儿卖了。 冯老三答应着,牵着打理的干干净净的马儿出门,朱秀儿在后面唤冯敏,“别看了,好歹跟咱们逃了一回难,你爹不会卖给吃马肉的人回来帮我把这柜子劈了烧火,省的占地方。” 朱秀儿一听,从厨房举着菜刀便出来了,急着打听那新来的邻居,是干什么营生的,家里几个女眷。冯老三就跟人打了个照面,哪里知道那么多,两口子猜了一会儿各忙各的去了。 冯老三见缝插针,架着牛车前去帮忙拉货,长约几里地的营地建成之后,一些精细活,像是那么多人的饭食、洒扫还得妇女们去收拾才好,冯老三又想法子给朱秀儿报名,连王二妞也给捎带上了。整个云阳因为两国使团的聚集,前所未有的热闹繁荣,冯敏每一在家也听到不少讨论。 别说,几万人的大食堂真不好做,尤其是他们这些当地雇来的,只能做粗活重活。冯敏混在其中好几才适应,好在水火不缺,沿着山上下来的小溪,架起了一排锅灶,五个厨房大营彻夜不熄火。冯敏每一随着大批当地人来去,也不用她们排夜班,只有这一,那边散席晚了些,收拾耽搁功夫。 自从来到西北,孩子肠胃便不大好,身上不舒服,大爷又不常在身边,很不好哄,陈妈妈没法子,只能将他抱出来瞧新鲜玩一玩,这已是每的惯例。这会儿刚逛完,往回走的路上,遇到不少当地帮厨的人,陈妈妈也没在意,只是这一个小少爷一直盯着瞧个不停,顺着看过去,心里惊讶极了。 陈妈妈带小少爷这么久,光这一声便忍不住心酸了,“这几不舒坦,脾气大着呢,难得看见您,倒安静了。” 冯敏连忙将篮子放在地上,接过孩子抱在怀里,沉甸甸暖呼呼的,一股清淡的香气萦绕,一看便知金尊玉贵养着。蔡大宝面对面好奇地瞅冯敏,又用小手摸她下巴,捧她脸。冯敏仿佛做梦,不由自主便跟着陈妈妈一路走到帐篷跟前了。 不要见面 冯敏怀里团着个软乎乎的小身子,看不见摸不着的时候还好,想也白想,一旦接触到,对上那漆黑的大眼睛,跟她三份相似的脸蛋,心便软成水了,怎么看都看不够,陈妈妈还在一边讲蔡大宝的趣事,光是凭着想像,就知道这孩子在家里多招人疼。